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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师大报》总第641期 八版:八版副刊 返回目录

妈妈的味道

2021-05-21 22:37:21
来源:本报讯
作者:张奎水

我在旧相册上看到过妈妈年轻时姣好的容颜,在一年三百六十日的嘱咐叮咛中听过妈妈爽朗的声音,却一时反应不出属于妈妈的味道姓甚名谁。


我在春夏秋冬编织的记忆里回溯,在柴米油盐串堆成的岁月里搜寻,终于于几处特殊的嗅觉驿站和妈妈迎面相逢。


大概五六岁的时候,每到农忙时节,妈妈就把我送到外婆家,住很长很长时间。有一次,她托人捎了几件自己的衣服到外婆家。我正和表哥表姐在院子里玩泥巴,听到妈妈捎东西来了,飞也似的冲进屋子里,没有玩具,也没有零食,安安静静摆在床边的是几件叠得很整齐的衣服。我来不及洗去粘在手上的泥巴,得了宝物似的,跑过去把那几件衣服抱起来,直往脸上贴。一股混杂着青草、庄稼、花朵,还有成熟女性气息的味道在我鼻间流窜。好一个奇异的世界,我被这味道迷醉了,不禁大声喊叫:“妈妈的味道,妈妈的味道……”刚刚想哭的冲动立马消失了,仿佛妈妈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下一秒就会亭亭地站在我面前。


这股味道在以后的日子里也许还出现过,只是我的印象不深了。


等我长大一些了,不用再在农忙时被送到外婆家,妈妈却给了我另一种味道。如果那时我知道那味道会让妈妈那么痛苦,我宁愿再次受分离之苦。


是一个烈日炎炎的夏天,妈妈带着我在菜园子里拔草,我在一棵黄瓜藤下止了步,那长得像指头一般大的小黄瓜,嫩绿绿的,在一片叶子背后藏着,可真惹人怜爱。凝神了一会儿,我想叫妈妈也来观赏观赏,喊了好多声,一句回应也没有。


再听到妈妈说话时,她已经躺在病床上了:“不知怎么地,就晕过去了。”


不知怎么地,妈妈那次病得很重,而且病得毫无由头,从医院回来后,还打了一周点滴,吃了几十天中药。


那段时间,我一点不敢靠近妈妈,就算给她递水,也要伸长了胳膊,捂住鼻孔和嘴巴,站得远远的。妈妈浸在浓浓的药水味儿里,连说出来的话,都粘着苦味。看到她闭紧眼睛,皱紧眉头将一碗碗黑漆漆的中药灌进嘴里,我真想把碗抢过来砸掉,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闻的药,简直要让人窒息。


可后来妈妈告诉我,我能顺利来到这世上,全靠那黑漆漆的中药。妈妈怀我的时候,身体虚弱,好几次险些流产,爸爸隔三岔五就请大夫来家里坐诊,中药更是家常便饭,直到我安然降落人世,妈妈才摆脱了那让人窒息的味道。


原来我在出生前就已经让妈妈饱受了这样的苦,可在她生病卧床的时候,我竟然因为受不了她身上的味道而离她远远的,要知道倘若没有这味道,可能也就不会有我呀。


妈妈也是女人,也知道爱美,见到漂亮的衣服,也会停下来多看几眼,只是她从没用过香水。多年后的一个晚上,当我撒娇般地将头递进她的怀里,泪水顷刻涌满了我的双眼。


妈妈没读几天书,连打工的活都没什么多余的选择,年复一年地在饭店里洗碗。长此以往,洗碗水的味道也就成了妈妈的味道。大概是当局者迷吧,她并不自知,不知自己由内而外和一股洗碗水达成了水乳交融的状态。


这次我没有条件反射地从她怀里弹出来,我只想紧紧抱着她,让流经她身体的味道,也流经我,让她多年为这个家的辛苦操持,在那一刻多一份心理上的共担。


我身上有一块花生形状的胎记,小时候妈妈开玩笑说要是我丢了,她不会害怕,她可以凭这块胎记很快找到我。现在我想跟她说,要是我丢了,我也不会害怕,我可以凭妈妈的味道很快找到她。


(作者系文学院2018级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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