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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师大报》总第684期 四版:杏园副刊 本期共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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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点多多,学术执着——读赵世超教授《浴日御日与铸鼎象物研究》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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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13 21:49:26

近日有幸拜读赵世超教授刚刚在科学出版社出版的《浴日御日与铸鼎象物研究》一书,既为该著新颖的学术视角和挖掘颇深的学术价值而感动,更为作者深切的学术情怀和宽广的学者胸襟而感奋。


该著分为六编,由作者近年撰写或发表的学术文章,在重要学术会议上的讲话、发言,为他人专著撰写的序言及师友情深的追忆文章等汇集而成。粗读该著,感触颇深。


一、视角新颖,研究精深


赵世超教授是著名的先秦史专家。此前我就拜读过他的《周代国野制度研究》、《瓦缶集》。如果说那两部专著是系统研究先秦史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思想体系的构建之作,那么,这部新作把“史”的源头或上限追溯得更久远,研究视角也更新颖。


说源头追溯更久远,就在于该著的首编首篇是《浴日与御日》,即以“太阳崇拜”开始探讨,作者提出“太阳以其勃勃生机和普照的光很自然地引起了古人的高度关注。他们很快也便知道,日夜之分、冷暖之度乃至万物的生长无不取决于太阳,进而不免又会对日食、星堕怪而畏之,常常担心红日会不会按时出现在东方天际,能否顺利走完一天的行程,并在隐入西山后折返。于是,如何保证太阳升起和行走,就成为摆在古人面前的重大课题”。这样,该著主题论点以古代先民认识太阳开始,把包括先秦史在内的整个世界古代史的上限大大前移了。


说视角新颖,就在于该著仍以古代史研究为主线,却是从文化角度切入的。就太阳崇拜而言,该著从巫术文化说起,认为古时候最早流行的是巫术文化,而巫术活动的思想原则有二:一是同类相生或果必同因,二是物体一经相接触,在中断实体的接触后还会继续远距离地相互作用。从前一原则出发,古代的巫师坚持说,通过模拟便能够实现想要做的事。从后一原则出发,古代的巫师又坚持说,通过曾经与某人或某物接触过的东西(如发、须、爪、衣服、皮、角等),便可对其本身施加影响。由这两个原则形成的巫术又分别叫“模拟巫术”和“接触巫术”。然后作者通过对海量历史文献和考古实物的详梳细理,分析推断得出他的研究结论。“《尧典》中的‘寅宾出日’‘寅饯纳日’同于《山海经》中的‘羲和生日’,反映了人类早期迎日活动的实质和真相,而由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分宅四方,以及观测日月星晨、记录天象、敬授人时等,则是派生的和后起的。”通过对巫术文化历史演进的进一步探究,作者进一步提出:商周时期,巫术的感应理论和模拟式表演融进了礼仪,巫师手中的道具成了礼器,那个使用最为广泛的“日月之象”即太阳的模型,更成为各类器物花纹构图的艺术母题。如此一来,“巫术文化和祭祀文化的关系真是扯不断,理还乱”。


该著首编的第二篇长文《铸鼎象物说》认为,“夏人‘铸鼎象物’是从野蛮向文明过渡中的重大事件,这一传说作为艺术母题对商周青铜鼎的花纹产生了深刻影响”。此类观点都把前人既有研究结论大大推进了。除了两篇宏阔巨著的精妙结论,该著的《浅谈清明节庆活动的原理》《昆仑文化与天人合一观念在秦始皇陵营造中的体现》《黄帝陵所在地之我见》等,都提出了非常独到的见解和看法。我认为,这是该著最大的学术贡献和亮点所在。


二、师情深厚,友情真挚


专业研究的缘故决定了赵世超教授必定常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仁、义、礼、智、信相伴,而在学术研究的陶养下,现实生活中的他总是率先垂范并以之律己,尊师重教、师情深厚,对学人、同行情真意切。读该著的第三编、第四编极其感人。第三编收录了作者追忆、贺寿史学界重量级学者的文章七篇,篇篇情真意切,充分表达了他对前辈史学家的崇敬之意和怀念之情,最令我感动的还是《纪念恩师孙作云先生》和《恭祝朱绍侯教授九秩华诞》。


孙作云是先秦史方面的知名教授,赵世超于1976年调入河南大学后,古代史教研室安排他做孙教授的助教。孙教授打破“助教不能上讲台”的常规,把自己的课让赵世超讲,且亲自审查讲稿,挑选挂图,组织试讲,一遍一遍打磨。


鉴于赵世超的教学已经过关,孙先生又告诉他,教大学与教中学不同,必须教学科研并重,将两者有机结合起来。在科研上孙教授教赵世超最多的还是科研方法:首先要弄清楚所见材料的时代、作者和真伪。至于如何鉴别材料,主要是三点,即要详审作品的内容,体察作品的风格,参稽历史的背景,并强调“怀疑恰恰是一切科学的起点”。很遗憾,孙先生突发疾病于1978年5月23日溘然离世,享年66岁。虽然赵世超助教只做了两年不到,但孙先生对他的影响至深至远至大。在孙先生诞辰百年亦即他辞世33周年之际,赵世超教授撰写了上万字的纪念文章,追忆了他追随孙先生两年的点点滴滴:“先生之死,在学校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孙先生对自己的身体实在也太不注意了。跟他一起出差当然十分愉快,但同室而眠,却又苦不堪言。在他的日常生活中,基本没有时间概念,不仅走路吃饭谈的是学问,夜里灵感忽至,想通了一个问题,也会立即爬起来,洗把脸就坐到桌子前写,有时一夜数惊,弄得我几乎无法入眠。若把‘废寝忘食’四个字用在他身上,那是再贴切不过了。长此以往,再好的身板儿恐怕也吃不消……先生事业上的成功在于太执着,而健康过早受损也在于太执着。”文章最后以极其痛心和惋惜的口吻写道:“孙先生去世后,我便成了离群的孤雁,彷徨无助中,忆及先生生前曾称赞过的一些学术前辈,便于1979年和1985年两度负笈四川大学,追随徐中舒、罗世烈教授,攻读先秦史方向的硕士和博士学位。”


朱绍侯教授也是著名的历史学家,长期担任河南大学历史系中国古代史教研室主任,是赵世超入职河南大学后安排他做孙作云教授助教之人,当年对赵的成长进步亦发挥了重要作用。2015年10月,逢朱绍侯教授90寿辰,赵世超在《恭祝朱绍侯教授九秩华诞》一文中,以“队伍”“教学”“科研”“园地”四个二级标题,总结了朱教授对河南大学历史学科乃至全国史学学科的发展和贡献,并穿插追忆了朱教授对自己提携帮助的点点滴滴。文章最后写道:“孔子曰‘五十而知天命’,我的新解是五十而知有命。年纪大了,才知道珍惜,才懂得命中有贵人相助多么重要。朱老师就是我的贵人。然而,相比较而言,从朱老师那里获益最多的不是个人,而是学校。他组建队伍,编写教材,创建园地,抓教学科研,促进良好教风、学风的养成。我认为,朱绍侯教授就是新时期河南大学历史学科的奠基人。”


仅从两文就能看出,赵世超教授作为著名历史学家,学养深厚、尊师重教、重情重义,堪称当下年轻学人的楷模。


第四编收录了赵世超教授为学界同仁的专著、随笔集撰写的8篇“序言”。在为藏振教授的《戈辰随笔》撰写的“序”中写道:“我最喜欢的是臧兄叙写风雨人生和追忆师友的文字,堪称精品中的精品。这不仅因为其间所包含的坎坎坷坷、艰难曲折,酸甜苦辣数不胜数,也不光我对所记的人和事较为了解,读起来倍感亲切,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臧兄态度谦恭、诚朴,感情真挚、细腻,文笔流畅生动,柔中有刚,充满恩义,虽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却颇震撼人心,感人至深。”在《秦隶书法集》“序”中,他称赞作者李甫运“艺术功力和学术水平都达到了令人叹服的程度,谓之炉火纯青也不为过”,并充分肯定该著包括评点秦帝国重大事变和秦隶小史两部分,前者提出了不少有别于流俗的新观点,后者就秦隶的源流及历史地位发表了重要见解。此外,第四编就《〈论语〉与现代中国——阐释及建构》《唯物史观 “坐标系”中的俄国公社:马克思给查苏利奇〈复信草稿〉及〈复信〉研究》《指定服役制度与早期国家》《穿越历史看孔子》等专著的学术价值给予充分肯定,并对有待深入研究的相关问题提出了个人看法和建议。由此看出,赵世超教授对学界同人的宽厚胸怀,对学术探讨的平视眼光与平和态度。


三、学术执着,令人感奋


除了该著的史学价值、学术价值外,我更感佩赵世超教授视学术如生命的学术执着和读书不懈怠、笔耕不辍的勤奋精神。即使退休后,他还是不顾自身有疾,废寝忘食,夜以继日,苦读苦思,爬格子,敲电脑,搞研究。


然而,这又给他添加了新的病患,即年龄增长型眼底黄斑性病变,导致他的左眼视力下降到不足0.5,右眼模糊得几近看不见。然而,令人惊奇的是,眼前这部专著正是他在这样的身体状况、视力条件和年龄实际下完成的。尤其是该著的核心内容、重点篇章是近一两年内完成的,如《浴日与御日》完成于2022年4月23日,《铸鼎象物说》完成于2022年7月23日。要知道,写这样的大文章,要阅读海量的历史文献,仅这两篇文章的注释我做了精准统计竟达120条之多,还有文物图片88帧。最主要的是这些海量的文献晦涩难懂,这些文物又散落全国各地,有些资料还是赵世超教授拖着病体,几度奔赴千里之外考古发掘现场考察得来的。所以,把这些海量的文献和实物资料,详细梳理,分析推导,完成经得起学术检验、历史考验、令人信服的结论的大文章,实在不是一件易事。然而,赵世超教授却做到了。那么,按他的身体、视力和年龄现状,他为什么能完成此举,以我的理解只能是:他乃真学者,视学术如生命甚至高于生命。相比赵世超教授,我年龄比他小,不敢说身体比他好,但至少视力比他好,就显得平平庸庸、碌碌无为、深感惭愧了。此外,他心态平和,为人宽厚,也决定了他不仅想做事,愿意做事,而且也能做成事。这是我从他身上得到的另一启示。


总之,读罢赵世超教授的新作,和以往一样,我依然叹服他的学问,敬重他的人格。相信,与我有同感的读者不会太少。


(作者系我校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