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么多日子,要不是有一天向别人自我介绍,我都快忘了原来自己身上还携着师大的印记。“部属师范大学”、“公费师范生”,师大给我的印记,真的只是这些字眼就可以一言以蔽之吗?我想不是的。
我的大一时光在雁塔校区度过,那是四年中最惬意的一年。从吃饭到赏景到读书,这里都给了我无比丰厚的礼遇。墨香斋的粥,园丁屋的辣子鸡面、芹菜大肉饺子,学子食府的麻辣香锅、五谷鱼粉……它们悠长的美味里仿佛藏着我一辈子挥霍不尽的爱悦,让我这个对食物本没什么太大爱好的寡淡之人,竟也饱享了无数次口腹之欲的满足感。
好多人都喜欢雁塔校区的图书馆,我也不例外,不仅爱它的内在,也爱它的外在。夏日的傍晚,它坐卧在金黄的夕阳里,氤氲出暖色的光,给人一种很笃定的安心和踏实。秋天雨多,我常常坐在窗前看雨水把竹子洗得很绿,红艳艳的美人蕉愈发精神抖擞。图书馆门前左右各有一棵腊梅树,冬天看书看累了我就跑出去嗅一嗅梅花香。那香怪得很,你缩紧鼻子努力去嗅的时候一点味儿都嗅不到,可当你不经意间走过,一股幽香反而突然袭来,狠狠把你撅住,于是你这辈子再也忘不掉它了。
下了台阶是两个相对而立的园子,各种花木掩映其间,我印象最深的是两树遥遥相望的芭蕉,芭蕉叶又宽又大,好像能把人的悲欢都卷进去。但大学期间我一直没看到芭蕉花和芭蕉果,这成了一份持久的遗憾。这份遗憾现在想起来有点苦,但更多是甜,因为不圆满才会念念不忘。我在园子里背过很多书,《诗经》《离骚》《古诗十九首》……我记忆力不好,常常背得慢,忘得快,所以打心底里羡慕那些背书背得快又记得牢的同学。阳光和鸟鸣、蝴蝶和花香,都一同被我背进了书里。经常背着背着就酸了鼻子——我知道那样纯粹又丰盈的日子很难再有了。
后面三年都在长安校区度过。长安校区很大,宿舍、教室、图书馆、食堂、快递点 任从一地到另一地的距离都不会太近,这恰恰给足了我“在路上”的深思冥想和天马行空。我会想老师在课堂上讲的我太没听明白的问题,也会想如果有时光穿梭器,我将会去到哪个朝代、和怎样的人相遇……
师大有很多好老师。他们教给我知识,教给我向真向善向美的追求,教会我用审美的眼光看待世间一切他人、他物和他事,教会我即便处在人生最低的境遇也依然相信自己可以活出最高的境界。
工作以后我遭逢过很多波折,但早就筑牢的心墙从来没有坍塌。行文至此,我想我知道为什么我会忘记自己身上的师大印记了——因为师大给我的自然滋养和精神哺育早已融到我的血肉里去了,它们成了我无论走到哪里都宠辱不惊、屹立不倒的底气。
我的恩师张自春老师在我毕业时写了这样一首诗送我:
当昆明湖畔的倒影和四季映入云天
不高山之水搀扶着山桃和石榴沉入风底
有少年在鹅的呼唤中穿越花香和苦楝
梦中之梦走出时代与追忆
鸿鹄之身飞过文渊
衔泥之燕剪走夏至
绿意与乡愁,共谋着青春
你看,师大给了我四年,我却会携着这四年行走辽阔的一生。我爱我的师大!
(作者系我校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