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诗歌日那天,正好是四班的阅读课,我便带领孩子们在诗的海洋中尽情畅游了一番。
初中的孩子们平日里学业繁重,读课外书的时间少之又少,对诗歌这种读物接触就更少了。我拿出八本陪伴了我多年的诗集,有席慕容的、汪国真的、泰戈尔的,孩子们抢着要,人多书少,我只好把全班同学分成八组,一组一本,围在一起看。他们看得津津有味,有人放声朗诵,有人激情讨论,还有人动笔仿写了起来。这一切,都让我想起我和这一本本诗集的故事。
我小学是在农村上的,除了教科书和偶尔出现在校长办公室的《学生天地》,是没有什么课外书读的。但就是在这种读书相对困难的日子里,我竟在心中悄悄埋下了一颗关于诗的种子。
那是和家里厨房墙壁上一张报纸的美丽邂逅。我生在黄土高原上,住窑洞长大,窑是土窑,炕是土炕,墙是土墙,为了做饭的时候不把墙熏黑,我妈特意用到处搜刮来的旧报纸把厨房的墙整个糊了一遍。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考试我没考好,回到家其他人都速速吃完饭走了,我坐在饭桌旁闷闷不乐:为什么别人轻轻松松就能考一百,我却不行呢?我也不笨啊……想着想着,目光就从眼前的饭桌移到旁边的墙上去了。咦,这是什么呀?
成功的花,
人们只惊慕她现时的明艳!
然而当初她的芽儿,
浸透了奋斗的泪泉,
洒遍了牺牲的血雨。
短短的几行,分布在一张报纸的左下角,纸张已经泛了黄,字迹也有点模糊了。可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这么短小,却有这么多新奇的词,“惊慕”“浸透”“泪泉”“洒遍”“血雨”,它们化成了一条河在我眼前流动,并且流到我心里去了,横冲直撞地朝我涌来,仿佛要将我淹没,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我轻轻地把这几行字读出来,发现它是那么好听,还隐隐中给人某种力量。我好像明白了自己的狭隘,我只看到了别人光鲜亮丽的一百分,却不知道人家在背后流了多少“泪泉”和“血雨”。这种神奇的感觉,像一束光一样照亮了我生命中那个平凡的下午。
上中学以后,我才知道那种短小的分行文字叫作诗,那段曾经像雷电一样击中我的的小诗源自冰心的《繁星·春水》,于是《繁星·春水》很快便成为我第一本读完的诗集。那时,我并不知道诗会像一位知心朋友一样,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中无数次解救我于心灵的困顿、精神的迷茫。
后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每天都给他写信,却从来不敢亲手递给他。直到有一天,我在新华书店里翻闲书,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命中注定,席慕容的一首《一棵开花的树》出现在我眼前——眼泪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就流下来了。诗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人啊?为什么你最隐秘的心思他全都知道?那天,我把全套的席慕容诗集搬回了家,它们陪伴我到如今。
从那以后,我爱上了诗,我的生活再也离不开诗。上大学后,我大量读诗,读徐志摩诗集、穆旦诗集、汪国真诗集、舒婷诗集、路也诗集、张子选诗集、程计兵诗集、普希金诗集、鲁米诗集……从现代到当代,从国内到国外,读过的那些诗集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它让我变得丰盈、变得善良、变得美好;它让我无忧无惧,直面人生的风雨;它让我明白:诗人不仅知道你最隐秘的思想,还知道生活的全部真相,你只要去读他,你就会被他懂得,并被他安慰。
毕业后我成了一名语文老师,读诗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相信诗人阿信说的“诗歌会把我们日益重浊的骨头变蓝、变轻。”我也愿意把这份对诗歌的热爱传递给我的学生,带着他们读更多的诗,遇见更美好的自己。
一节阅读课很快就结束了,但我知道,有很多很多印满诗歌的书正在未来等待着我和我的学生们去开启和它们之间的故事。
(作者系我校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