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60年的岁月如白驹过隙,冲淡了许多记忆的细节,却始终无法磨灭我心中那盏温暖的灯。每当我回望自己的人生轨迹,总会清晰地看到,在我最迷茫、最困顿的那个路口,是我的初中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沈育民先生,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用他的智慧与善意,为我点亮了前行的道路,也照亮了我此后的整个人生。
那是1965年的初夏,我在彬县北极初级中学读书,家境的贫寒像一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那个年代,粮食短缺是常态,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干粮让我背着去学校,我就辍学在家。一周后沈老师骑自行车来家访,劝说父母同意我继续上学,并对我说:“你的路还很长,不能就这么断了。”沈老师的声音温和却有力,“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它能给你更多选择的机会。有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沈老师将我的情况汇报学校领导,经研究补助我生产粮20斤玉米。当时北极中学占地50亩,有好多空地可供耕种。这解决了我两个星期的吃饭问题,使我渡过了难关继续求学。更重要的是,沈老师不断地鼓励我,用课文里的励志故事开导我,让我重新拾起对学习的信心。
沈老师是彬县城关镇南街人,1963年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他是我们初中二、三年级的班主任兼语文课老师。那时候沈老师年轻帅气,精力充沛,阳光豁达,知识渊博,教学认真,板书漂亮,写得一手好字,普通话标准,语言表达能力强,特别是古汉语教得很好。他讲《乐羊子妻》《木兰诗》《明日歌》《岳阳楼记》,那标准的普通话朗诵至今还在我耳边回荡。他管理班级如春风化雨,规则与自由并存,工作负责细致。1965年秋,班上种小麦试验田,他教同学们翻地、培土、撒种,来年取得了好收成。他为人正派,不盲从,很有主见。他善良,乐于助人,关心同学。记得1965年冬天的一个周六,我突然患重感冒,没能回家背馍。周日我浑身乏力,头疼发烧,一人无助地躺在冰冷的大宿舍里。这时,沈老师来宿舍,关心我的病情,扶起我,领我到北极地区医院看病打针,并垫付了医药费。
古人云:“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这至今仍被认为是教育领域的基石理念。然而沈老师的教育理念和格局岂止是这些,还有关心帮扶、排忧解难、助人成长等可贵的师者仁心。他的学识和为人对我人生观的形成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初中三年,在那段艰难困苦的岁月里,他默默坚守,辛勤耕耘,潜心教书,精心育人,以知识、智慧、仁慈、爱心、宽容、教养等美德影响学生,鼓舞着同学们不畏艰难,刻苦学习,努力完成学业。沈老师为我们的成长做出了不懈的努力,也和我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1968年深秋,我和全班同学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敬爱的沈老师和北极初级中学,返回家乡参加农业生产劳动。后来沈老师在彬县多个中学任教,曾担任城关中学副校长、彬县中学教导主任、彬县教师进修学校教导主任等职务,为当地的教育事业作出了重要贡献。
回乡 几年,我一边参加生产劳动,一边自修高中课程。1972年12月隆冬时节,我被所在大队派往永平公社参加县水利局举办的“引水上塬——解决人畜用水现场会”。我听说沈老师在永平中学任教,就利用会议间隙前去看望。沈老师见到我非常高兴,对生产大队派我学习感到欣慰,勉励我继续努力,好好表现,争取机会改变自己的处境。紧接着,1973年春季开学,我又被大队党支部派往永乐七年制学校担任民办教师。在任教的几年里,每年暑假在全县教师集训会上,我都能和沈老师见面并汇报我的工作、学习和生活,得到老师的指点和鼓励。1975年我被当地多级组织推荐上大学深造。幸运的是,我被录取到沈老师的母校陕西师范大学学习。不同的是,沈老师当年学的是中国语言文学,而我学的是数学。虽然我们入学年代不同,却共享着同一片校园天地。我感受到我们仿佛在同一个图书馆阅览,在同一个食堂就餐。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像沈老师那样的好老师,用实际行动来报答老师对我的关心、培养和教育。
大学毕业后我留校工作,在多年的继续学习和工作中,沈老师的学识、品行、情操和格局依然长久地影响着我,引导我认真、执着、诚实、善良地去做好每一件事、对待每一个人。我立志将沈老师的高尚品格和大爱精神传递下去,让这个世界更美好,人心向善而温暖。几十年间,我和沈老师时有联系和来往。退休后我闲暇时间多了,更是会找机会去探望恩师。
2016年10月9日,恰逢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也是2012年全国人大常委会修订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规定的老年节。经同学们商议,定于这天举办“彬县北极初级中学六六届毕业50周年同学聚会”。聚会场面热烈喜庆,除1966届的同学参加外,还有不少1967届、1968届的同学也闻讯赶来。会上,沈老师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我们给老师献上“与人玫瑰手留余香,传道授业精彩芬芳”的感恩联。2018年中秋节前夕,我回彬州探亲,与沈老师夫妇及几位要好的同学小聚叙旧,聊过去,说现在,感叹社会之发展,不忘过去,珍惜当下,共勉过好自己的晚年生活。
2023年是沈老师从教60周年。他将自己漫长人生中的大多数岁月奉献给了教育事业,其情殷殷,其心赤诚。教师节当天,我为沈老师夫妇送上鲜花,祝贺两位老师节日快乐,聊表对老师无私教诲的感恩。今年教师节,我如常问候沈老师,老师回信说:“有你这样有情有义的学生,我感到荣幸和骄傲。”听到此言,我深感惭愧和不安,在我心里,能成为沈老师的学生,才是最大的荣幸。老师的教诲如明灯,一直照亮着我前行的路。
如今60年过去了,我从一个懵懂少年变成两鬓斑白的老人,沈老师也早已步入耄耋之年。但那份师生情谊,却如同陈年佳酿,越品越浓。他当初不仅为我点亮一盏灯,让我得以重返校园完成学业,更在我困苦无助的艰难时刻,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教会我以勇气面对困境、以善意面对人生。这份恩情,我一定铭记一生,也将永远珍藏。师恩难忘,师德永存,祝沈老师健康长寿、永远幸福!
(作者系我校退休教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