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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师大报》总第682期 五版:五版综合 本期共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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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读书到做学术的思考

作者:魏欣怡

2023-11-08 12:09:44

读书之于做学问,如米之于炊的关系。我们从孩童时即开始走入读书的经验中,直至中学、大学,有人继而攻读硕士、博士,一直与书为伴。读书至此,早已不只是单向的知识输入、道理领悟,而是构成个体与自我、他人、社会、世界关联的桥梁,变成内部与外部双向交流的媒介。当我们恰当地将自我的观点、思想诉诸学术研究时,便有可能产出有价值的学术成果,即用米烹出了可口的佳肴。但如何实现从生米到美食的跨越,则需要我们久久为功的努力和尝试。在此分享一些读书和做学术的零碎感悟,希望与大家共勉共进。


“主观”与“客观”:学术研究的出发点


相信每一位选择人文社科专业的同学都曾有过“我写的论文究竟有什么用?理工科那么严谨、能够运用于现实的,才算是有用的学术吧?”这样的困惑。那么,学者与学术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又该如何处理学术中主客观二者的关系?


对于科学尤其社会科学而言,学术研究中的“主观”与“客观”并不是一个新问题。回顾古代学术传统,无论“知人论世”或是“以意逆志”,汉宋之争委决不下,至今仍在文史哲学领域发生深刻影响。再观近代东西方文化碰撞交流,学术究竟应发挥对于人生的指导作用,或仅是对过往知识的客观理解,又成为现代学者关心的焦点。


受现代唯科学论思想影响,人文社会科学的体系也没能逃掉实用主义与工具理性的消极影响。那么,我们是否可以从中国古代的学术传统里汲取一些养分?正如梁漱溟先生指出,中国人之所长便在于“人对人”,即有“伦理情谊”和“人生向上”两大精神。


无论是胡适的白话文研究亦或是陈寅恪的中古史研究,或张扬或隐晦,无不寄托了学人自身强烈的现世关怀。林毓生先生也曾提到老师哈耶克的学术经验,“我所有的个人研究,都与我的个人关怀有关”。一辈辈学者们虽术业专攻、方向各异,却以人文情怀撑起了这片多元共构的学术图景,也在潜移默化中将我辈循上了专业的道路。


因此,作为当下的青年学生,我们或许能够在学术研究的起点处倾入更多主观关怀,从心里多给自己一点坚定的力量,而在研究的过程中力图追求客观逻辑,从而将客观的研究与主观的情感结合起来,实现自身的学术价值。


“专”与“通”:学术研究的路径


在寻找合适的学术道路时,相信每个人都会面临“通”与“专”的困扰。有人既留恋于西方文论的精辟入理,又徜徉于中国古典的意于言外,有时略有心得,有时又分散无章;有人埋头专一,却又苦于视野狭窄,陷入死角。


毋庸置疑,研究生阶段已经从以往的知识获取开始逐步向知识生产和拓展的阶段转向。如果仅仅纠结于浩如烟海的中外古今学术资源而迟迟不能找到合适的方向,很容易产生焦虑和自我怀疑。傅斯年也曾自评,“在此门里门外跑来跑去,至于咆哮,出也出不远,进也住不久,此其所以一事无成也。”虽为自谦之辞,但仍能看出其对于自身选择学术道路“不得要领”的反思。


在这方面,钱穆先生的治学方法或许可以给我们许多借鉴。钱穆先生曾自述其治学步骤为“由专而博,由博返约,最后自成一家而化。”他本人也因发表《刘向歆父子年谱》一举成名,才有了后来洋洋洒洒的史学通论《国史大纲》。梁漱溟同样是因发表《究元决疑论》才受到蔡元培发掘,由中学学历直接被提拔至北京大学任教。


由此观之,我们不如尝试着在过往阅读的基础上有意识地选择一个感兴趣的方向努力深入,以自身学术之专长为钥匙,打通一段更加广博融通的历史之脉络,再经由历史长河,找到适合自我的定位,先“通古今之变”,再“成一家之言”。


无论是专精亦或通识,最为重要的是用心二字。正如刘勰在《文心雕龙·序志》篇中所提到的,“夫‘文心’者,言为文之用心也。”我们以文为心,就是强调写文治学的用力与用心。而文学院“扬葩振藻,绣虎雕龙”的院训,更是在这一基础上,要求学者达到富学渊博后形诸笔墨的自如与自在。它所展现的不仅仅是单纯的创作技法,更是我们陕西师大师生共同的为学信念。


“古”与“今”:阅读原典的重要性


对于很多同学而言,传统的原典字艰意深,西方的原典隔膜陌生,现代的原典驳杂难分。面对高山仰止的经典原典,我们更习惯于“打游击战”——从后人的评说注脚中接近它。即使是看到后人论及其中的观点,引文的部分也是跳过去直接去看解析评价。原典?似乎离我们很遥远。那么,阅读原典的重要性到底体现在哪里?


首先,梁漱溟先生曾提及“学问”二字便在于学会问问题。实际上,只有通过阅读原典,才能使我们的学术思想不至于是简单的胡思乱想,学术问题不至于是毫不关涉的假问题,而是能真切地与历史实存的过往经验发生联系。很多时候我们真正的问题便在于,自己所提出的问题可能根本就不算“问题”,或是已经得到解决的“问题”,这便是因为我们对于原典的掌握、消化仍不够精深。


此外,对于原典的提倡不在于迫使你完全信服它的每一个观点,而重点在于学习它解决问题的深刻见地及其背后所使用的方法论。对于原典的学习,是从观念到技能的学习。每个阶段面对相同的原典,亦会有不同的感受与新的灵感。学习原典不仅仅是原原本本的模仿,更是对其学术方法的理解与对话。我们要做的,是在深刻理解了所属专业领域的大学问家们以后,仍能够提出新的问题并得出令人信服的答案。


最后,无论是读书还是治学,如何才能达到臻境?或许电影《一代宗师》里的一句台词可以给我们以启发——“为什么武术叫功夫?功夫其实就是时间。”其实,文武之道相通相融。只有在经年累月的实践中反复不断的练习,宁可一思进,莫在一思停,从渐悟走向顿悟,最后,才能拥有那份“无他,惟手熟尔”的学术自信。因此,我们要有坐得冷板凳,潜心搞科研的觉悟。纵然治学道路“亦绝对孤独寂寞之一生也”,但只要在“以今日之我看昨日之我”时,总能发现新的生长点并自得其乐,一切付出便都有了动人的意义。读书不尽,学海无涯。只要我们坚持“抱道不曲 拥书自雄”的信念,怀揣着远大的人生理想与崇高的学术追求,就一定能够在读书与治学道路上,体会到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从而在追寻理想的道路上,迈出更加坚实的一步!

(作者系我校文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