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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师大报》总第694期 四版:杏园副刊 本期共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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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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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12 17:45:27

孟夏之日,万物并秀。如果说春天代表着生发,那么夏天就是“长”的季节。校园里的植物越发茂盛,昆明湖旁的垂柳由嫩绿转深绿,走在湖边的小路上也不再柳絮纷飞。宿舍旁的一排石榴花开正艳,红色的花瓣从中间裂开,层层叠叠,沉甸甸地在枝头缀着,偶有落花砸在地上,可听到清脆的“叭”的一声。


说到夏的印象,那就不只草木城深。夏日炎炎,白昼漫漫,总会让人无端产生困意。此时,一盒冰淇凌,或是一碗浆水面,便是我在夏日中贪图的一点冰凉惬意。是的,浆水面,这三个字足以让陇原儿女在夏日口齿生津。在夏的傍晚,一碗浆水面,一碟虎皮辣椒,一盘凉拌卤肉,便能抚慰我的燥热与不安。


浆水是浆水面的灵魂。奶奶还在时,她是小院中最会做浆水的人。浆水发酵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奶奶会取出家中颇有年代感却锃亮的坛子,将芹菜与莲花菜洗净切好,窝在洁净的面汤中,仔细密封发酵,然后交给时间。浆水如同一个娇气爱干净的姑娘,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冷,不可有一点脏污,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怠慢。约莫三四天的时间,我们便能从坛子里舀出一碗清亮亮的浆水,带着恰到好处的酸意,润肺消暑。


面条则是浆水面的画龙点睛之笔。从出苗到抽穗,从灌浆到成熟,麦子是陇原大地上种植最多的农作物。从收割到打麦,从碾压到晒干,历经了农民的辛勤劳作,面粉最终流入市场,变成各种美食端上餐桌。我们家吃的面,都是由姑姑家种植的麦子,压好晾晒成的一把把干面。不过大多人会选择手擀的面条,舀出面粉一点点掺水,手不停搅动直到其变成一个不软不硬的面团。将面团饧大约半小时,用手使劲儿揉搓均匀,然后平放于案板上,用擀杖向四周用力擀开。擀面像艺术表演,伴随人动作的韵律,擀杖、面饼和案板相互碰撞,合奏出清脆的乐曲。虽一人有一人的风格,但最终得到的都是一张平摊在案板上的圆圆的面片儿。将面片折叠、切条,洒上干面粉防止粘连。夕阳下,面粉环绕着亲切的面香,漂浮着生命的安稳。


干面入水煮出,经凉水漂过除去燥热,浆水用韭菜暴炝,香味弥漫四周。清凌凌的浆水上荡着一点油花,深绿的韭菜,浅绿的香菜,盛入游丝一样的面……浆水面上桌,先低头呷一口浆水,那淡淡的酸沁着凉爽,从喉咙滑至胃部,凉意漫延,驱逐着三伏天的热。细长的面浮在浆水中,点缀着几许炝过的香菜。捞一筷子面,尾端拖了一点椭圆的油花,面条入口,是麦香,是甘肃人与土地的默契。


西安天气炎热,每当我苦于燥热时,便总会记起奶奶的浆水面,这应该是所谓的乡愁,独属于我的味觉密码。


今日,又是想念浆水面的一天。

(作者系数学与统计学院2022级本科生)